慢跑的过程中,卫宫士郎做了一件事,他叫琉克回家后帮他查找家里的监控设备的具体位置,尤其是他和南空直美的卧室和卫生间。 琉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过在夜神月家帮忙查找的经验,他很轻松地就帮。 卫宫士郎查出了一大堆藏在各个隐蔽角落的监控探头。 “士郎,你和直美的卧室里和卫生间里,总共有十三个。” 琉克说出这话时,卫宫士郎正坐在书房里,装模作样地看着书,这个答案让他的心情好受了不少。 “这一定是瞒着直美偷偷安装的。以南空直美的性格,绝对不能允许别人把她的隐私监控成这样。” 明白到这一点后,卫宫士郎心中的怒意更盛。 “L,这是你做的,还是美国人做的?你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坐在书房前假装看案件卷宗的卫宫士郎,脑子里这时不断回转着种种恶念。 他已经用一半的生命兑换了死神之眼,而过去他见过L,只要和他再见一次面,就可以认出他的名字然后用死亡笔记杀了他。 “士郎,这事一定是L或者美国人安装的,你要掉杀他吗?以及杀掉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家伙?” 硫克饶有兴趣地在边上提着建议,他知道卫宫士郎和夜神月的不同。 夜神月杀人时没有底限,惹了他激怒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用笔记杀人,而卫宫士郎在这方面,却是具有强大自制力的男人。 比起“念头不通达”就杀人的夜神月,琉克更想看到卫宫士郎这种拥有强大的意志力的人,经不住诱惑或者压制不住情绪做出违背自我原则的事来。 卫宫士郎没有答他,这时反而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被监控,他没有答话,脑子却在不断地问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始杀人。 “王不可怒而兴兵,士不可怒而杀人!现在在这个时候杀人,太容易让美国人联想到我身以上了。” “我可以杀人,死亡笔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他人死亡前的行为,只要设计好……” 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回转着两个完全相反的念头,纠结不去。 这是他决定借助死亡笔记的力量,走上那条路后,马上就要面临着的,一个心理上道德自我铐问的问题。 到底该不该使用死亡笔记的力量,为了自我保护而杀人? 这是一个否定自我,违背他过去价值观的问题。 过去的士郎,在指责夜神月的行为时,以“我宁可被送上绞架,也不会杀害那些发现我秘密的无罪之人”的价值观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但这个观念,现在却正在动摇中。 坐在书房里,卫宫士郎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底线,就会开始不断下滑下落。人是自私自利的生物,寻找对自己有利的借口行事,这是生物本能。” 卫宫士郎很明白这个道理,这是在这事上面对着“和自己的战争”时,自己所选的路将要面临着的各种痛苦,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这不是为一已私利而杀人,而是为革命而杀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如果是想当一个什么错误都不犯的道德完人,完美主义者,那就别选这条路了,直接躺床上什么都不做好了!” 当卫宫士郎意识到这一点时,白天以死亡笔记为工具,一口气杀了六千七百二十五人所产生的负面情绪,正在这一刻疯狂地涌来。 “我在害怕什么?我害怕自己象过去的月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后,就丧失自我,自以为自己是神,开始肆无忌惮地滥杀吗?打着以革命的名义滥杀人……我今天一个白天就杀了多少人……以后还会杀更多的人……” 以“我是新世界的神”自居的夜神月,是以“我是神,主宰众生的生死是神的权力”的心态,来获得自我认同,达到肆意行使杀戮行为而无心压压力的心理平衡。 而卫宫士郎此时,同样也需要一个为自己的行为进行“道德平衡”的支点。 一天之内杀这么多的人,除非是小丑那样的混乱系的疯子,否则都需要一个道德的理论支点来支撑自己的行为,否则精神崩溃是必然的。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这个卫宫士郎,他从前的原型,原漫画里的他,最后所以被绞死,以及被绞死后被阿赖耶选为英灵活下来后,最后都不堪这个问题的折磨。 成为英灵前的他,坦然地选择了被送上绞架的结局时,何尝不是求得这种痛苦折腾的解脱。 成为英灵红A后的他,获得了更强大的非凡的力量的同时,却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和放大了更多倍的痛苦的折磨,以至于最后完全否定了自己,甚至不惜想回到过去杀死自己,以终结这个错误。 “这是革命的必需!” “我是正义!” “这是革命与反革命的阶级斗争!没有那么多的从容不迫。” 各式各样为自己行为进行解释的理由,正不断地涌出来,但最后却在被他不断地否定。 虚空中,王昊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外化身的痛苦与纠结。 “要想变革一个世界,一个时代,变革者本身,就要有承受这些痛的觉悟,你终于开始感受到这些痛苦和压力了。” “天地不仁,以众生为刍狗,这就是神道。身在黑暗之中,背负世间一切之痛,披荆斩荆,开天辟地,创造新的世界,这是人道。士郎,所谓的成长,就是以今日之我,战过去之我。以未来之我,战现在之我……” 灵魂意识融于虚空之中,看着这个“最成熟也最正直”的自己正沉浸于不断自我认同,又不断自我否定的纠结之中时,虚空中的王昊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卫宫士郎的心路变化,让他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到最后,卫宫士郎也没有动用死亡笔记,在上面写下新的名字。 原因是他认同一点:不管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应对,都不能在情绪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时,因为冲动而杀人。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在情绪冲动下杀人。 就算是要杀人,也必须是待自己完美冷静下来,细心思考,精心策划之后,才能行动。 若是冲动行事,则会象当初的夜神月一般,因为愤怒而暴露出自己的各种破绽。 终于冷静下来抑制住愤怒的冲动后,他随后做了一件事。 “直美,你进来一下。” 正借着监控装置监视着卫宫士郎一举一动的L,随后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卫宫士郎先装出无意中看到什么东西的模样,把南空直美叫进书房里,然后指着天花板吊灯位置对她道。 “直美,那里好象有个东西。” 接着L就看到,卫宫士郎和南空直美一起动手,从天花板上拆下了刚安装上不久的监控器。 “糟糕透了!” 监控室里,FBI日本分部的梅森分部长心里大叫不妙,他用力地把手蒙在了眼上。 “南空直美要被激怒了!这帮笨蛋。” 梅森分部长很有想把执行这一任务的那帮特工全部赶回特工学校重新接受回炉培训的冲动。 卫宫士郎是个检察官,南空直美是名优秀的特工,两人都是这方面的高手,又有琉克在旁旁偷偷地相助。 FBI安装在家中的各类探头,就被他们找出了大部分。 之所没有全被找出来,是卫宫士郎故意留下来的,留下少量位置不太好的探头,未来也许可以误导监控者,起来意想不到的作用。 此时卫宫士郎已完全冷静下来了。 “这事一定是中情局的人瞒着直美偷装的。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敌人?联合更多的朋友,打击少量的敌人。从被监控一事上入手,将干这事的人推到直美的对立面上,这才是我现在该做的事……” 冷静下来的卫宫士郎已意识到这一点:要杀人,随时都可以杀。 但是美国人不缺特工,杀死一百可以来一千,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冲动报复,而在于直美的立场。 看着堆在桌子上的一堆监控装置,南空直美脸色先是发白,然后涨得通红。 然后,她用可怜的,略带心虚的语气对卫宫士郎道:“士郎,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向你坦白……” 另一旁,梅森分部长看着L,无力地捂头叹气道:“看吧,这就是女人,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 梅森他现在是恨透了手下的那帮特工蠢货了,居然连个监控探头都装不好。 几分钟后,南空直美对着卫宫士郎,将一切全招了。 “士郎,对不起……” “这不怪你,我明白你的痛苦和纠结,这都是他们的错!” 搂着南空直美,安慰她时,卫宫士郎却在心里小声地对自己道:“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谢谢你,美国人,你们的行为,帮我确认了一件事:谁是我应当优先打倒的敌人。” 此时,卫宫士郎豁然开朗,想通了关键最关键部分的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然后,卫宫士郎身上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人是L,他想约他重新见面。 “你这是自寻死路啊,L!只不过,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最重要的敌人了。” 已经兑换了死神之眼的卫宫士郎,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可以直接知道他的真名。 半个小时后,在附近的一间茶座里,卫宫士郎和南空直美,看到了L及一位老熟人:夜神总一郎。不过那位配合L行动的梅森部长并没有出现。 站在L前面,借着死神之眼,看着他脑袋上不断地浮现出来的真名,卫宫士郎却一点杀念都没有了。 “因为你不配!” 此时的卫宫士郎,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他把目光投向跟在L身边的夜神总一郎,同样为这个男人感到可怜可悲。 可怜的原因,是这个男人的不幸:有个是基拿的儿子,人生理念和他完全相反,不得父子反目。可悲的地方却是…… 进来的时候,卫宫士郎还注意到附近站各处隐藏着好几位的美国特工。但直美所说的,负责此事的FBI的负责人梅森并不在现场。 “谢谢你们,你们的行为帮我明白了最重要的道理:看问题,小细节小地方无法找到答案时,就要学会站在更高的地方,都更高的角度去看问题。如果弄不明白问题的真相,就从问题的源头去找答案。今天的事,错的不是直美,错的也不是我,而是你们!美国人,霸道的美国人,在全世界殖民的美国人!趴附在日本和各国身上,仗着世界第一的军事实力欺压全世界的美国人!” 卫宫士郎心里冷笑道,脑子里这时已经在评估,自己针对这一点做出的应对,将要引发的惊天动地的后果。 他的情绪,此时正被冷静和激动两种极端的情绪反而拉锯着,但愤怒已经荡然无存。 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对比自己正准备做的事,把L或者这一干的美国特工全部都杀了,后者根本屁都不算。 “士郎……” 瞪着熊猫眼的L盯着卫宫士郎的脸,他很异样地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居然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有的只是令人心悸的冷静。 L第一次在心里产生了恐慌。 因为他很明白,冷静的卫宫士郎比愤怒的卫宫士郎更可怕。如果把卫宫士郎这个人名换成基拿,那更可怕…… 美国总统被杀后,基拿“消停”了很久,但L明白,这只是暂时的。 看着冷静的卫宫士郎,L有种感觉,基拿下一次动手时,其手段将和从前完全不同。 从前基拿就象个拙劣的拳手,只会伸直了手臂在挥拳,而至今仍未动手的他,再次出击手,将会变成是缩回来再用力地打出去…… “L,我就猜你不会轻易地离开日本。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突然会对我的个人私生活,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卫宫士郎绵里藏针微笑地道。 然后他把目光往房间里一扫,扫过周边的那些美国特工的脸,脑子里迅速地记下他们的面貌和名字,然后道: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却总是找不到机会,现在又见面了,想问一下。”